FengMengLong.pdf
- 1. 明馮夢龍小說集句詞考 文：湯家耀（2023 年 5 月） 文獻載，明代馮夢龍可能是將集句詞寫入小說的第一人。宗廷虎、李金苓著《中國集句史》 （2009 年出版）論述明代馮夢龍《喻世明 言》及《警世通言》中有集句詞二首。張明華著《集句詞研究》 （2016 年出版）則說馮夢龍有集句詞一首（虞美人） 。筆者在抄錄學習該兩 詞時，發現小說中羅列的集句來源大部分查找不到，並似乎有一頗有趣的現象，因此，嘗試整理考證資料如下，與有興趣者分享。 一。 《喻世明言》 「集句詞」 《喻世明言》第十五卷「史弘肇龍虎君臣會」述洪內翰（洪邁）在與眾官筵席上作詞一闋，然席上有一人指出「此詞八句，偷了古人 作的雜詩詞中各一句」…… 虞美人.龍笛 忽聞碧玉樓頭笛，聲透晴空碧。宮商角羽任西東，映我奇觀驚起碧潭龍。 數聲嗚咽青霄去，不舍梁州序。穿雲裂石響無蹤，驚動梅花初謝玉玲瓏。 此詞在搜韻網查找不到。搜韻網有作者洪邁，字景盧，號容齋，南宋人，收作品 40 首，其中詞 6 首，但無虞美人，亦無集句作品。 筆者根據小說中羅列的各句出處查找，所見如下表：
- 2. 詞句 小說中所指來源 湯考（據搜韻網詩詞庫） 結論 忽聞碧玉樓頭笛 張紫微.道隱 試問清軒可煞青，霜天孤月照蓬瀛。 廣寒宮裏琴三弄，碧玉樓頭笛一聲。 金井轆轤秋水冷，石床茅屋暮雲清。 夜來忽作瑤池夢，十二闌幹獨步行。 金.翟欽甫. 清庵 為問清庵何以清，霜天明月照蓬瀛。 廣寒宮裏琴三弄，白玉樓頭笛一聲。 金井玉壺秋水冷，石田茅屋暮雲平。 夜來一枕逰仙夢，十二瑤臺獨自行。 裁改集句 作者誤註 聲透晴空碧 駱解元.王嬌姿唱詞 謝氏筵中聞雅唱，何人隔幕在簾帷？ 一聲點破晴空碧，遏住行雲不敢飛。 （湯按： 「帷」 「飛」詩韻不通押。） 左詩前三句均無考，第四句： 宋.程垓.一落索.歌者索詞名之一東 ……一聲歌起繡簾陰，都遏住、行雲影…… 金.耶律楚材.再用前韻 遏住行雲不敢飛，一聲還噎一聲悲…… 疑非集句 宮商角羽任西東 曹仙姑.風響 碾玉懸絲掛碧空，宮商角羽任西東。 依俙似曲才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 唐.高駢.風箏 夜靜弦聲響碧空，宮商信任往來風。 依稀似曲才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 偽集句 映我奇觀驚起碧潭龍 東坡.櫓 伊軋江心激箭沖，天涯無際去無蹤。 遙遙映我奇觀處，料應驚起碧潭龍。 左詩前三句均無考，第四句： 宋.吳鎰.水調歌頭.柳州北湖 ……欲問騎驎何處，試舉叉魚故事，驚起碧潭龍…… 疑非集句 數聲嗚咽青霄去 朱淑真.雁 傷懷遣我腸千縷，征雁南來無定據。 嘹嘹嚦嚦自孤飛，數聲嗚咽青宵去。 左詩四句均無考。 疑非集句 不舍梁州序 秦少遊.歌舞 纖腰如舞態，歌韻如鶯語。 似錦罩廳前，不舍梁州序。 左詩四句均無考。 疑非集句 穿雲裂石響無蹤 劉兩府.水底火炮 一激轟然如霹靂，萬波鼓動魚龍息。 穿雲裂石響無蹤，卻虜驅邪歸正直。 左詩四句均無考。 疑非集句
- 3. 驚動梅花初謝玉玲瓏 劉改之.望江南.元宵 元宵景，天氣正融融。柳綫正垂金落索， 梅花初謝玉玲瓏。明月映高空。 賢太守，歡樂與民同。簫鼓聒殘燈火市， 輪蹄踏破廣寒宮。良夜莫匆匆。 左詞各句均無考。 疑非集句 如上所見，全詞只有一句可能是集句，有一句可能是偽集句，其餘無考。初步不宜列為集詞。無考或因作品失傳，尤其是不知名作 者，然就蘇軾、秦觀等一線作者而言，便十分可疑。 二。 《警世通言》 「集句詞」 《警世通言》第十四卷「一窟鬼癩道人除怪」述沈文述所作一詞， 「原來皆是集古人詞章之句」 ： 念奴嬌 杏花過雨，漸殘紅零落，胭脂顏色。流水飄香，人漸遠、難托春心脈脈。恨別王孫，牆陰目斷，手把青梅摘。 金鞍何處，綠楊依舊南陌。 消散雲雨須臾，多情因甚，有輕離輕拆。燕語千般，爭解說、些子伊家消息。厚約深盟，除非重見，見了方端的。 而今無奈，寸腸千恨堆積。 搜韻網詩詞庫有收此詞，記錄作者為沈唐，宋人，無生平資料，有詞 7 首。另據尋古詩詞網：沈唐，字公述，北宋詞人。 《花庵詞選》 錄有其詞數首。 《花庵詞選》是南宋黃昇編。筆者於四庫全書本《花庵詞選》第 6 卷找到沈公述詞二首，其中，念奴嬌.春恨悉如馮夢龍所 引無異。
- 4. 筆者根據小說中羅列的各句出處查找，所見如下表： 詞句 小說中所指來源 湯考（據搜韻網詩詞庫） 結論 杏花過雨 陳子高.謁金門 柳絲碧。柳下人家寒食。鶯語匆匆花寂寂。 玉階春草濕。 閑憑薰籠無力。心事有誰知得。檀炷繞窗背壁。 杏花殘雨滴。 宋.陳克.謁金門 柳絲碧。柳下人家寒食。鶯語匆匆花寂寂。 玉階春蘚濕。 閑憑薰籠無力。心事有誰知得。檀炷繞窗燈背壁。 畫簷殘雨滴。 偽集句 漸殘紅零落，胭脂顏色 李易安.品令.暮春詞 零落殘紅，似胭脂顏色。一年春事，柳飛輕絮， 筍添新竹。寂寞，幽對小園嫩綠。 登臨未足。悵遊子、歸期促。他年清夢， 千里猶到，城陰溪曲。應有淩波，時為故人凝目。 （湯按： 「色」出韻。） 宋.曾紆.品令 紋漪漲綠。疏靄連孤鶩。一年春事，柳飛輕絮， 筍添新竹。寂寞幽花，獨殿小園嫩綠。 登臨未足。悵遊子、歸期促。他年清夢千里， 猶到城陰溪曲。應有淩波，時為故人凝目。 偽集句 流水飄香 宋.延安李氏.浣溪沙.春雨詞 無力薔薇帶雨低。多情蝴蝶趁花飛。流水飄香乳燕啼。 南浦魂銷春不管，東陽衣減鏡先知。小樓今夜月依依。 宋.延安李氏.浣溪沙 無力薔薇帶雨低。多情蝴蝶趁花飛。流水飄香乳燕啼。 南浦魂銷春不管，東陽衣減鏡先知。小樓今夜月依依。 注：小說稱延安李氏。 （湯按：可能正是根據《警世通言》收入。） 未能確定 人漸遠、難托春心脈脈 寶月禪師.柳梢青.春詞 脉脉春心，情人漸遠，難托離愁。雨後寒輕， 風前香軟，春在梨花。 行人倚棹天涯。酒醒處，殘陽亂鴉。門外秋千， 牆頭紅粉，深院誰家。 （湯按： 「愁」出韻。） 宋.仲殊.柳梢青.吳中 岸草平沙。吳王故苑，柳嫋煙斜。雨後寒輕， 風前香軟，春在梨花。 行人一棹天涯。酒醒處，殘陽亂鴉。門外秋千， 牆頭紅粉，深院誰家。 偽集句
- 5. 恨別王孫，牆陰目斷 歐陽永叔.一斛珠.清明詞 傷春懷抱。清明過後鶯聲老。勸君莫向愁人道。 又被香輪碾破青青草。 夜來風月連清曉。墻陰目斷無人到。恨別王孫愁多少。 猶賴春寒未放花枝老。 宋.晁端禮.一斛珠 傷春懷抱。清明過後鶯聲老。勸君莫向愁人道。 又被香輪，碾破青青草。 夜來風雨連清曉。秋千院落無人到。夢回酒醒愁多少。 猶賴春寒，未放花開了。 偽集句 手把青梅摘 晁無咎.清商怨.春詞 風搖動，雨濛鬆，翠條柔弱花頭重。春衫窄，嬌無力， 記得當初，共伊把青梅來摘。 都如夢，何時共，可憐攲損釵頭鳳。關山隔，暮雲碧， 燕兒來也，全然又無些子消息。 宋.無名氏.擷芳詞 風搖蕩，雨濛茸，翠條柔弱花頭重。春衫窄，香肌濕， 記得年時，共伊曾摘。 都如夢，何曾共，可憐孤似釵頭鳳。關山隔，晚雲碧， 燕兒來也，又無消息。 偽集句 金鞍何處，綠楊依舊南陌 柳耆卿.清平樂.春詞 陰晴未定。薄日烘雲影。金鞍何處尋芳徑。 綠楊依舊南陌靜。 厭厭幾許春情。可憐老去難成。看取鑷殘霜鬢， 不隨芳草重生。 宋.賀鑄.清平樂 陰晴未定。薄日烘雲影。臨水朱門花一徑。 盡日鳥啼人靜。 厭厭幾許春情。可憐老去蘭成。看取鑷殘雙鬢， 不隨芳草重生。 偽集句 消散雲雨須臾 晏叔原.虞美人.春詞 飛花自有牽情處，不向枝邊住。曉風飄薄已堪愁， 更伴東流流水過秦樓。 消散須臾雲雨怨，閑倚闌干見。遠彈雙淚濕香紅， 暗恨玉顏光景與花同。 宋.晏幾道.虞美人 飛花自有牽情處，不向枝邊墜。隨風飄蕩已堪愁， 更伴東流流水、過秦樓。 樓中翠黛含春怨，閑倚闌干見。遠彈雙淚惜香紅， 暗恨玉顏光景、與花同。 偽集句 多情因甚，有輕離輕拆 魏夫人.卷珠簾.春詞 記得來時春末暮。執手攀花，袖染花梢露。 暗卜春心共花語。爭尋雙朵爭先去。 多情因甚相辜負。輕拆輕離，向誰分訴。 淚濕海棠花枝處。東君空把奴分付。 宋.魏夫人.卷珠簾/蝶戀花 記得來時春未暮。執手攀花，袖染花梢露。 暗卜春心共花語。爭尋雙朵爭先去。 多情因甚相辜負。輕拆輕離，欲向誰分訴。 淚濕海棠花枝處。東君空把奴分付。 （湯按：可能正是根據《警世通言》收入。） 未能確定
- 6. 燕語千般 康伯可.減字木蘭花.春詞 楊花飄盡。雲壓綠陰風乍定。簾幕閑垂。 弄語千般燕子飛。 小樓深靜。睡起殘妝猶未整。夢不成歸。 淚滴斑斑金縷衣。 宋.康與之.減字木蘭花 楊花飄盡。雲壓綠陰風乍定。簾幕閑垂。 弄語千般燕子飛。 小樓深靜。睡起殘妝猶未整。夢不成歸。 淚滴斑斑金縷衣。 裁改集句 爭解說、些子伊家消息 秦少游.夜遊宮.春詞 何事東君又去。空滿院落花飛絮。巧燕呢喃向人語。 何曾解說伊家些子。 況是傷心緒。念個人兒成暌阻。一覺相思夢回處。 連宵雨、更那堪、聞杜宇。 宋.秦觀.夜遊宮 何事東君又去。空滿院、落花飛絮。巧燕呢喃向人語。 何曾解、說伊家、些子苦。 況是傷心緒。念個人、久成暌阻。一覺相思夢回處。 連宵雨、更那堪、聞杜宇。 裁改集句 厚約深盟，除非重見 黃魯直.搗練子.春詞 梅凋粉，柳搖金。微雨輕風斂陌塵。厚約深盟何處訴， 除非重見那人人。 宋.黃庭堅.搗練子 梅凋粉，柳搖金。微雨輕風斂陌塵。厚約深盟何處訴， 除非重見那人人。 裁改集句 見了方端的 周美成.滴滴金.春詞 梅花漏泄春消息。柳絲長，草芽碧。不覺星霜鬢邊白。 念時光堪惜。 蘭堂把酒思佳客。黛眉顰，愁春色。音書千里相疏隔。 見了方端的。 宋.晏殊.滴滴金 梅花漏泄春消息。柳絲長，草芽碧。不覺星霜鬢邊白。 念時光堪惜。 蘭堂把酒留嘉客。對離筵，駐行色。千里音塵便疏隔。 合有人相憶。 偽集句 而今無奈，寸腸千恨堆積 歐陽永叔.蝶戀花 簾幕東風寒料峭。雪裡梅花，先報春來早。而今無奈寸 腸思，堆積千愁空懊惱。 旋暖金爐薰蘭藻。悶把金刀，剪彩呈纖巧。繡被五更香 睡好。羅幃不覺紗窗曉。 （湯按： 「思」出韻。） 宋.歐陽修.蝶戀花 簾幕東風寒料峭。雪裡香梅，先報春來早。紅蠟枝頭雙 燕小。金刀剪綵呈纖巧。 旋暖金爐薰蕙藻。酒入橫波，困不禁煩惱。繡被五更春 睡好。羅幃不覺紗窗曉。 偽集句 經考證，上詞約有三分之一語句有參考或類似前人作品，可以算是經裁改的集句，三分二比較肯定是偽集句。宋代是集句詞發展的早 期，界定集句詞作品的標準可以寛鬆一些，但此詞仍應未達到。